包正豪, 專欄作家

「學費凍漲」是高教崩壞的幫兇

13 9 月 , 2016  

淡江大學全球政治經濟學系主任 包正豪

近年來,「少子化」被認為是台灣高等教育的最大挑戰。由於高等教育的供給量高過逐年減少的學生需求,所有人都預期在數年之內,將會有相當數量的學校招不到足夠學生,而面臨倒閉關門的命運。

教育部作為主管機關,責無旁貸,開始「救市」。各大專院校,特別是私立大學,也開始積極自救。所以許多光怪陸離的現象出現,譬如教師變成招生業務員、教師評鑑綁評鑑結果等等。這當然是台灣高等教育的危機,但在真正少子化大限來臨前,台灣高等教育的品質恐怕就會先崩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。

現階段,無論執政當局或是社會輿論所關注的,都只是大專院校能否招到學生的「生存」問題。眼光略為長遠一點的,會看到未來有學校倒閉所衍生出的大量教育人員失業問題。這些確實都是潛在且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危機。

所以大專院校開始自救。一方面降低門檻,只要是學生就收。除了少數國立大學,其他大概都是求學生來唸,哪裡顧得了學生品質。另一方面,因為預期招生數量會減少,所以開始想方設法節約支出。但是,教育當局和台灣社會並沒有看到,這其實是比少子化更嚴重的問題,會毀掉整個台灣高等教育。

很多學校已經感受到經費不足的威脅。在教育部無法提供更多經費挹注(就算給補助,私校能分到的,也是九牛一毛)的前提下,大學能夠開源的項目,大概就只剩下調漲學費一途。而且因為教育部對調漲學費有莫名的恐懼,所以各大學提出的調漲金額,往往都是一學期漲個幾百一千的。希望教育部審議時,能夠看在「漲幅少」的面子上,大發慈悲。

可是呢,只要調漲申請一出。「學生代表」或是「家長團體」就彷彿歇斯底里般地大肆攻擊指摘學校「不思提升教育品質」,只想「拔學生/家長鵝毛」。不然就是悲情訴求,調漲幾百元學費會讓學生無法負擔,而必須輟學等等。教育部也總是「體察民意」駁回學校的調漲申請,頂多允許三兩家學校調漲。這個時候,講風涼話的政治人物和「覺醒公民/進步學生」就開始高唱「高等教育公共化」的讚歌,自我催眠。

「高等教育公共化」富有濃厚的社會主義色彩。如果要走這樣的道路,那政府就要拿出魄力來,籌措財源(幾乎就是增稅的意思),然後收購/補助私立學校,讓私校收費和公立大學齊平。很顯然地,至少就現階段來看,政府並沒有這樣做的決心和實際作為。既然如此,最多人念的私立學校就必須仰賴學費收入,也許還要靠一點政府補助款。

當學費收入因為學生人數減少,學校為了持續經營,是必需要撙節開支。學校能怎樣做呢?就是凍結人事,遇缺不補。每系只要維持教育部最低要求7個教師,只要能夠開出最低所需學分數就好。教師不足時,就聘兼任。如果是通識課程,或有與其他學系(或是同一學系不同班級)相同課目,則併班上課。所以我們會在現在的大學裡面看到,很多的兼任教師,還有很多七、八十人,甚至上百人的大班課程。

想像一下現在的大學裏面,以前嚴格禁止的併班上課,現在比比皆是。所以到處可見超大班級。就連英語聽力/閱讀這種需要小班制教學的課程,現在還不是一班五六十人在上。過去聘兼任是為了增加學系課程的豐富性,現在聘兼任是要滿足學系最低學分數。這樣的品質惡化,並不被教育部或是社會看見。但它對大學教育品質的戕害,卻是明顯且立即的。

以一個人數兩萬人的學校為例,增加每學期學費1,000元。平均每個月每個學生多負擔新台幣250元,一張電影票錢。但學校每學年可以增收4,000萬學費收入,等於可以多聘40位專任助理教授。如果這些增收的學費都用在充實師資和設備上,對教學品質的提升,難道不是一個很值得的投資嗎?

教育部審核調漲學費的標準之一,不也是看是否用在學生身上嗎?但是,永遠都是不准調漲。義正詞嚴的「進步學生」們,表面上是勝利了。但是真的勝利了嗎?既然你們都不在乎教學品質了,身為老師的我們,又何必在乎。

高等教育的崩壞,不會只有少子化的因素。學費凍漲,扼殺學校提升教學品質的意願和能力,才是潛在對高等教育最大的威脅。請不要再唱「高等教育公共化」的高調,因為政府根本無心推動。至於那些悲情抗議調漲學費的同學,把你的iphone賣掉,或是少吃一頓大餐,就足夠支應調漲的學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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