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文化大學法律學系專任副教授

吳盈德

民進黨提出的不當黨產條例，使國民黨目前正面臨黨產合法性遭到質疑的嚴峻挑戰。但何謂「不當」黨產，即便有不當，卻未必屬不法，更何況，就算是不法所得，能否合致依法訴追或定罪之要件，亦有相當之疑問。但沒有黨產處理條例，所謂的「不當」黨產，就不能處理了嗎？事實並非如此。以大寮民眾服務社為例，高市府財政局長日前就指出，大寮民眾服務社土地是市有、建物屬國民黨；國民黨於民國94年捐贈建物給市府，並以每年付約新台幣11萬元租金承租；財政局已要求國民黨3月底搬出並騰空，以利設置大寮稅捐處。說明即使沒有黨產處理條例，也可以收回所謂的「黨產」。

再者，如要允許國家權力介入黨產之調查處理，惟此等權限必須在合憲情形下，由適當國家機關為之。依司法院大法官審理案件法第5條第1項第3款規定，立法委員現有總額三分之一以上之聲請，就其行使職權，適用憲法發生疑義，或適用法律發生有牴觸憲法之疑義者，得聲請解釋憲法。倘民進黨執意推動其所提草案立法，則可責成黨籍立法委員聯署提案聲請釋憲，並要求於司法院大法官未作成解釋前，相關機關不得為任何有違憲法之舉措。另有識者常以1990年東德民主派全面清查共黨黨產作為類比，問題是台灣現實狀況與東德有很大的區別，恐難完全比照辦理，當時的東德體制徹底瓦解，黨產和附隨組織被全面清算，並不涉及對抗善意第三人或法律信賴保護問題，但台灣有關財產權的各種法律仍然繼續適用，新所有者必然訴諸民法主張「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」，「不當黨產處理條例」作為特別法，是否可以溯及既往推翻過去依法完成的交易，恐怕也很難避免違憲訴訟。

此外，針對不當黨產的處理，於行政院下設「政黨財產調查及處理委員會」，賦予該機關強制處分、強制調查等權限。按司法院大法官釋字第585號之意旨，行政機關不能享有逾越行政權的權限，不得侵犯其他機關憲法或法律上之獨立、核心權限，也不能侵害人民的基本權利，因此將「政黨財產調查及處理委員會」設於行政院下，恐有違反釋字第585號解釋之疑慮。另有主張該委員會應設於立法院，但依據釋字第585號等解釋意旨，立法院所得行使之調查權，僅係為輔助立法院行使其憲法所賦予之立法權限，自與追訴犯罪之偵查權及司法審判權有間，基於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，立法院亦不得立法授與自身或所屬之委員會行使偵查權或審判權。釋字585號解釋另指出，監察院為國家最高監察機關，其他機關行使之調查權與監察院之調查權有別，其調查權之行使及調查之結果不能影響監察院調查權之行使，因此，「政黨財產調查及處理委員會」置於行政院及立法院下，均可能發生調查手段必須受到限制、不能侵害監察院調查權的問題，只有設於監察院之下，才能避免憲法上之爭議。就實際執行而言，監察院有關調查權法制及措施已堪完備，又曾進行有關黨產問題之調查，較之其他機關，更適於作為所謂政黨爭議財產之調查機關。

如果立法有必要性，政黨不能有黨營事業、黨產，那應該所有的政黨都一體適用。總之，國民黨即便以不正方式取得龐大黨產，但於現今若要為特別立法，就必須顧及正當程序之保障，凡此考量的原因無他，此乃為法治國之基本核心價值。